2019年1月4日 星期五

2011年11月5日清流餘生紀念館初行-- 2018年12月29日三訪--FB替我回憶過往(二)


2011年筆者在清流部落一起玩的小朋友
         
       參觀完了餘生紀念館,才上午11:00,離搭車時間尚有一個小時,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麼?一個人隨意的走回來時路,在路旁遇到四個小朋友在玩耍,我問他們:「我幫你們照相好嗎?」小朋友全部自動的聚在一起,見他們這麼喜歡照相,我幫每一個人照了獨照。我說可以寄照片給他們,可是必須要給我姓名和地址,一個小朋友跑進巷子裡的房子前,站上小椅子上看門牌,看了很久。我們一直在等,後來他告訴我:「寫國字,我看不懂!」那你那麼認真到底在看什麼?我跟著其他三個小朋友一同跟進去,我把地址抄了下來,坐在屋簷下跟他們聊天,其中有二個人是兄弟,看門牌的哥哥讀小一,和一旁的小女生同班,我覺得很奇怪沒有看到大人,我拿出了路上買的紅豆“紅龜粿”跟他們一起吃,大家分一點一下就津津有味的吃完了。我心想,你們怎麼敢吃我的東西?如果我是壞人怎麼辦?跟他們在屋簷下玩了一會兒,因為太熱了,我就先走了,他們很高興的跟我揮手再見。(回台北後,我真的有寄照片給他們喔!) 


        走到活動中心的藍球場上,因有遮蔽物,所以很涼爽。五個自行車隊的人也在一旁休息,看到二台車上來部落觀光,他們把車停在藍球場旁,散歩一下,然後就走了。這個村落,路上都沒有行人,非常安靜的部落,觀光客也很安靜,停下車散歩或照相就離開,不與人交談。邱先生告訴我,大家都去外面唸書、工作了,所以村子裡沒什麼人,只有過年的時候,整個部落才會熱鬧。很快的藍球場上又剩下我一個人。這時,我有遇到剛才讀小一的小女生,她騎腳踏車逛一逛,她在找她的球,她想打籃球。她打了一會兒,我問她:「為什麼不回家吃飯?」 

她說:「中午都不吃。不知道父母去哪裡了。」 

「那晚上吃嗎?」 

「吃一點,因為媽媽不煮飯一直喝酒。」 

我有點難過。 

「其他的三個也不吃嗎?」 

「對,小兄弟家也沒有大人在,所以也不吃。只有另外一個穿紅衣服的小男生爸媽在家,有飯吃。」 

這是真的嗎?我一直反覆的想。 

        我開始往車站的方向走去,經過「立群商店」,我告訴店裡的人,我已經去了紀念館,可愛的小姐笑著說,她從來沒有進去過。她的媽媽也跑來跟我聊天,就聊開了,我問媽媽,剛才有小女生說中午沒吃飯的事。媽媽回答:「就是這樣。」我要去趕車所以不能聊太久,媽媽說等下叫人載妳去車站。商店裡賣著農產品和傳統編織的手作包包,全部都是寄賣品,她只負責賣。後來,她幫我穿上她賣的帽子和衣服一起照相,當做紀念。對我來說,你們的熱情就是我最大的紀念。稍後,賣烤香腸的兒子就騎車送我去車站搭車,他是埔里高工的學生,每天騎車來回學校與部落之間。 

        客運站牌在炎熱的大馬路旁,一個沒有開店前的棚子裡,坐著三個小孩,他們看著我,一個男生熱情的向我招呼:「進來坐,一起等車,外面很熱。」對於他的熱情,我突然不知所措。我進到棚子裡,又開始和他們聊起來了。熱情的男生是北梅國中二年級的學生,他要去埔里看賽德克巴萊電影,另外二位是一對姐弟,姐姐和熱情的男生是同班同學,弟弟是小二的學生和我剛才一起吃紅龜粿的小女生是同班同學,但是一個小一,一個小二,我不太懂為什麼會同班?清流部落裡沒有中小學,所以大家都是到北港村的學校就學。小姐弟要到埔里吃喜酒,媽媽會在埔里等他們,喜宴由中午開始吃到晚上。(小孩子講話,我都不是很懂!) 

        一開始,國二男生熱情的跟我聊天問東問西的,小二男生有點太熱情,居然坐到我身邊趴在我的背後撒嬌。我又不認識你,你怎麼敢靠在我身上?反而是小姐姐不太願意與我交談,我不知道是害羞還是敵意? 

        姐姐終於開口:「阿姨,妳看我跟妳有不一樣嗎?我看得出來是山…原住民嗎?」 

「嗯,不一樣。看得出來。」 

「哪裡不一樣?」 

「妳的輪廓比較深,跟我不一樣。」 

「那說話呢?有不一樣嗎?」 

「那到還好,沒有特別。」 

我們的對話停了下來。 

        南投客運來了,司機好像知道我們在小棚子裡,老遠就按喇叭通知我們,我們一起跑出去搭車。客運是上車買票不找零錢的,所以要自備零錢。小姐弟上車就跟司機說,我們是某某人的孩子,司機高興的回答:「知道。妳爸爸在埔里時已經付了車票錢,你們不用買票。」國二生和我分別買票,等我買了票,這二個國二生坐三個位子,空下中間的位子給我,要我坐下一起聊天。其實這台車只有我們四個乘客,小二的弟弟一直動來動去,最後躺在最後一排椅子上睡覺。上車後,沒多久,小姐弟的父親打電話給司機,確認小孩上車並且一直道謝。 

        二個國中生向我介紹風景,我們一起討論霧社事件,一起討論電影中的莫那魯道,結論是都很帥。我叫他們也去借書來看一看,多瞭解自己的祖先。他們興奮的告訴我《賽德克‧巴萊》電影裡的巴萬是他們畢業的學長,其中比荷瓦力斯是他們的體育老師。他曾經去打獵,以前母親也跟幾個人一起織布,但是沒有客人來部落,所以母親就去工作了。 

        不是沒有客人要來,是沒有規劃也沒有宣傳,要客人來也必須有所行銷,部落裡的觀光規劃是百廢待興,希望你長大可以為你的部落做一些事,不要離開了,就不回來,你的部落很美,人都很和善。但是,部落如何在發展觀光之後,又可以保留現在的熱情?我不樂意見到部落的觀光客太多,商業氣息太濃時,會失去人原有的純真。然而,不發展觀光,大家都必須離鄉背井!

        你說,如果下次有機會再來部落時,應該去見見曾瑞琳老師和郭老師,他們的賽德克語很厲害。我不知道在這一生中,是否還會有像今天一樣這麼渴望到部落的心情,也許一定要今天來清流部落,就是為了遇見你們。我只能回答你,有機會的話。(果然,我已遺忘了那時的心情,所以當下是最重要的,重新看此文,我想起了你們,事隔七年,你們應該已經離開部落了。不論你們在哪裡,希望不要忘本,這個世界也許不完美,不要忘記你們的熱情和純真。祝你們有很好的未來。)

        有人作伴,時間過得特別快。一個小時的車程,轉眼就到了埔里,他們三個人先下車,國二生在車下向車上的我揮手,大聲的喊著:「有緣再見!」他一直向我揮手,直到車子駛去,我到終點站下車。

        算一算我停留在部落裡的時間只有二個小時,我的心真的是被充滿,我接受到賽德克人的熱情溫暖的對待,從一開始獨自行走,到最後熱情的送別,在部落時光裡,彷彿進入一個純淨天真的世界,人與人之間最真誠的對待,二個小時後我又回到我原有的世界。這是一種很複雜的心情。

        不過,我很高興我真的認識《賽德克‧巴萊》,真正的賽德克人是熱情真誠的人。

2011年11月5日清流餘生紀念館初行-- 2018年12月29日三訪--FB替我回憶過往(一)


~近日訪埔里,親戚再度帶我驅車前往清流部落之餘生紀念館,談到我第一次一個人由埔里搭客運前往清流部落的情況,我好像有點忘記過程,雖然累,卻是美好的回憶。~

       我那可愛的親戚居然找到我在當時的記錄,這時覺得FB還是有存在價值。

       由埔里車站搭南投客運經過近一小時的山路顛頗後,終於到了流部落,下了車,這裡依山傍水,真美可以忘了路途的辛苦。延著清流橋穿過北港溪到川中島,由於此處的地理位置在北港溪和眉原溪之間,如同孤島,日本人因而將此地命名為川中島。當然這也同樣成為日本人軟禁霧社事件生還者的絕佳地點。(這次前往時,在當地的籃球場遇到一位老人,認真的說起當年生還者雙手被插著刑具由霧社歩行到到此處,不少人在過程中失血過多而死。回想起我搭一個小時的公車跟那些餘生者相比,根本不算什麼。)

       我是路上唯一的行人,其他的人不是開車就是騎車,不知道走到部落要走多久,心裡還在想有沒有好心人要讓我搭便車。這時,突然看到一個瞭望台,在其旁邊的草叢中,隱約看到清流舊橋的入口,很慶幸自己是步行,這樣我才有機會好好的欣賞這裡。(2018年12月29日三訪時,瞭望台已不見了,只留下一個原址的區塊,路旁的木柵也已朽壞殘破不堪,涼亭只留下四柱,涼亭的屋頂掉落於地。為了什麼沒人維護? 任其崩塌!我不是很能理解當初的美好及今日的殘破,電影結束一切都結束了嗎?)

餘生紀念館,筆者攝於2011年11月5日

       不知道走了多久,只有影子陪我散歩於清流部落的山谷之中,進到部落裡,目光所及盡是綠油油的水稻田及遠山,天空好藍好藍,少許的房子座落在田間,看到幾個路人,繼續走看到聚落,但是沒有人在路上走,我攔下一台經過的摩托車問路,女騎士親切的為我指路,又經過一家「立群商店」,裡面的人對我說:「請進。」,我笑一笑就走了,路的盡頭是一個階梯,上了階梯是一間已熄燈的派出所,聽說派出所已經搬到比較大的中原村落,這個村應該是很安全,所以不需要警力吧!

餘生紀念碑 ,筆者攝於2011年11月5日

       順著路標走到了活動中心的藍球場,就沒有路了也沒有指標,我找不到「餘生紀念館」,路上沒有人,只好又走回「立群商店」問路,店裡的人告訴我要穿過籃球場往右手側的小路上去,而且今天是星期六紀念館早上九時就開門了,我很高興的再爬一次山,終於找到了「餘生紀念館」。有趣的事又來了,門沒開。我千辛萬苦從台北來到這裡,居然沒開門,我要想辦法,我走到一家小吃店尋問。小吃店裡五個人一開始也很吃驚,怎麼沒開門呢?七嘴八舌的討論某某人家和某某人家有鑰匙,本來理事長也要小吃店老闆去打一把「餘生紀念館」的鑰匙,但是小吃店老闆沒去打鑰匙,然後就隨便給我一個電話號碼,叫我自己打電話去問,我打了電話,對方說那位小姐不在。我請他們幫我找理事長邱先生的電話,這時才有人要去翻電話本。我打給理事長,理事長告訴我:「我馬上來。」我又走回「餘生紀念館」,紀念館前的院子裡有一個涼亭和「餘生紀念碑」,我先向碑合掌致意,然後走到涼亭喝茶等候。

        一會兒,邱先生騎魔托車來了,看到我,開始碎碎念:「怎麼只有妳一個人?我以為七八個人,每次都是來五、六個以上,怎麼只有妳一個?」唸了好幾次。現在是怎樣?我從台北打電話給你時就跟你說過,我要自己搭車來清流,難道你為我一人開門覺得很可惜嗎?開門之後,跟我說:「這裡沒什麼好看的啦!」。現在又怎麼了?沒什麼好看的,我從台北打給你時,你怎麼不說,現在我已經到了,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?我參觀了一下,果然紀念館中沒有什麼好看,只有幾幅霧社事件放大的照片,及簡單的說明,這些我在書裡反覆的看了很多次。他稍做不是很清楚的說明,反正我有認真的看過書了,至少我看得懂。不知道為什麼,理事長用日語說明了一下,我全部用日語回答他,他突然眼睛一亮,很高興我會說日語,努力的說日本人來參訪的事,他的女兒跟我一樣也是在日本唸書,由於父母都是受日本教育,所以小時候家裡的大人都講日語。我跟他說,我的日語是在台灣學的,不是日本,他沒回答。基本上,我家族也沒有人會說日語。然後,又告訴我,日本人管理的時候都沒有小偷,日本警察的權力很大可以直接處置犯人,所以治安很好;不像國民政府有人犯罪,派出所警員必須然嫌犯送到南投審一審,又送到台中審一審,犯人又可以大搖大擺的走回來。記得我小時候,外婆跟我說日本時代有人當小偷,手就會被剁掉,所以沒人敢愈東西。讀日文系時,老師說日本人為了有效長期的統治台灣,才做了很多基礎建設。

        我突然感觸很深,之所以會有「餘生紀念館」,不就是因為賽德克族受不了日本理蕃警察的無理對待,所以才會有霧社事件,你的祖先們在缺糧寒冷的秋天裡,勇士以極簡的裝備對抗日本人的大砲及毒氣,老弱婦女為了保存糧食集體上吊自殺;同時,日人以夷治夷發動親日派的族群攻擊你的祖先。你的祖先的英勇事蹟震驚了日本東京政府,台灣殖民政府才由理蕃政策改為撫蕃政策,為了使你們的父執輩順服,規定接受蕃童學校的教育,從小徹底洗腦,穿和服,學習日本人的生活習慣。你在紀念館中,稱讚日本人,我的心中五味雜陳。

        然而,這不是我第一次到山地部落,在其他的部落裡,也曾因為我會日語,所以得到部落長者特別的關懷,我不得不思考這樣的矛盾的理由。日語之於我,是我看世界及交朋友及謀生的工具,但是對你而言,日語代表的是什麼呢?兒時的記憶?母語的一部份?中文又是什麼呢?另一個殖民語言?日據時代裡,雖然接受皇民化教育,即使受到強烈壓迫,但是仍然懷念。難道國民政府來了之後更慘嗎?至少現在人人可以受教育不是嗎?一次我跟受日本教育後來長居日本當研究員的太太聊天,會不會懷念日治時的台灣?她只回了我一句話:「如果妳在那個年代出生,妳應該不能受教育,更何況出國旅遊。」想想也是啦!我的祖先在那個時代裡也無緣受教育。

       參觀完了紀念館,理事長一直問我要去哪裡,可以開車送我,不然送我去泰雅渡假村走一走,他覺得村裡很無聊,不建議我亂逛,到處有養狗可能會嚇到我。被我婉拒之後,他一直跟我說,他不是壞人,不要擔心。只是我的目的只有清流部落,對其他真的不感興趣。我一再的道謝,我想在村裡走一走,打算中午12:00再搭客運下山回埔里。

        他離開之後,我順著原路往回走,心裡一直納悶,為什麼行政院文建會要在部落裡蓋一個蚊子館?蓋了之後,不好好的管理,沒有做該有的人力配置,沒有做相關的配套措施?

未完~

2011年11月5日清流餘生紀念館初行-- 2018年12月29日三訪--FB替我回憶過往(二)